記得夢是很孤獨的。而我總是記得。記得出現夢裡臉孔的模樣,那比孤獨還要孤獨。而我總是重覆讀某個臉孔。
那比空無還要荒無的了。
我始終找不到夢裡的公寓,一個被我遺忘了的房,始終找不到左腳拖鞋,是紅色原點的柏肯,可能是仿冒的。我尋不了背負著我羞愧、擔心、惶恐、安穩、悲傷的臉。應該說擁有那個臉的人。
我應該找到蒼白公寓,房東是帶著好人面具的刻薄婦女,好像給撒旦附了身公寓的樓下,街邊的一桌小桌子。那是我第一次和那個臉孔匆匆相遇。但我相信在這之前我一定還見過他。難以說明根釐清時空的熟悉,或著依戀,或著比這兩個詞都要來得弱一點量感。那是個晚上,很吵很熱鬧的晚上,我如夢外,仍是局外的拎著大背包坐了下來,聽著他,有那個臉孔的他,和一般人,跟他穿著一模一樣的人就臨著我坐了下來。他們在欣賞對街的午后,一個老伯騎著輛老式的紅色腳檔車從窄巷,有點坡度的窄巷溜下來,被巷口的阿姨阻止。阿姨和老伯聊了幾句,或許是情人,或許不是。我仍然是局外,只能跟著他們目睹或是欣賞或是睜著眼睛看罷了。老伯邪氣帶點拙氣的笑了抓抓頭,把檔車丟在路口,往我和他們的右邊消失。獨留那台檔車與阿姨。
他們還在笑,還在說話,還在討論著似乎是作業或是計畫。他們認出我了,終於,是,我就說我不是第一次見到他。他們拉著我加入,是一種誇張又虛偽的熱情。而他輕浮的微笑看不出贊同或渴望。他們拿出攝影機。「瞧,這是我們拍的,原來妳就是那個同學啊」原來他們就是暗中把我放入計畫裡的人啊。我心想。我被合成在一個不名不亮的房間裡或是研究室。我在自顧自的訴說一些連我都不懂的理念。我驚訝這些從何而來。他開始有一些希望或是渴望,希望我繼續幫他們一起完成。我知道他們是為了目的,我知道他是單純的希望,希望著「一起」這件事。
我加入了,但仍是局外。「一起」的人很多。還包括一個滔滔不絕的我的同學,是個男生,很會講。這個「一起」都在說英文。我害怕著。因為我說不好。他們在聽音樂作實驗,用英文問了我一長串我聽不懂的問題。我還在猜這個問題,他們急著已經答完一圈。只剩下我。所有的人回頭看著我。他在我旁邊,至少距離一公尺。他沒有解救我,他盡情的享受又抽離的在那個實驗中,我只想逃走。我只記得的這個臉,他並沒有包容我。因為太想逃走,我就真的離開了那個空間。遇到媽媽,遇到一堆女人。她們也在遊戲。要我走一個懸著中空的麻繩階梯。我幾乎失去了勇氣,只是狂叫,但音量很小。我又離開了。那個等同程度的害怕,我竟也自由的逃走了。
醒來。只剩下孤獨,一個人,很重很重的雨聲,似乎再也停不下來的大雨。因為太記得夢境裡發生的一切,顯得孤獨至極。
或著我改寫那個恐懼空間裡的故事。硬逼我聆聽的音樂,我瞧了老舊的白色耳機。因為音樂讓我大叫,惹來一個人的怒火。一個英文說得很好的人。我收起淡淡羞愧,他幫我吞下。對,他幫我吞下、消化、釋放。
聽不到了那個討厭的音樂,還是孤獨。
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而且直覺容納不下第二個人。
我想找的那個床,夢裡那個。純白色,全然的白,不帶花紋或痕跡。我會累得走不動還用最後點全力鑽進或跳進被子裡。他會在床上緊抱著我不帶一點尷尬,或著用比尷尬更淡一點的詞。他是慷慨的,像個長輩。或著用比長輩再年輕一點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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