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3/10

如果人過分依賴科技,就會產生機心,太過 注意結果而忽略了過程,所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第一次與陶亞倫的接觸是「光膜」這件作品,一件讓我直接從身體產生自然反應的作品,來不及經過大腦的思考就已經被這一面巨大的光牆所震撼,完全沒辦法思考真實的空間是長甚麼樣子,只能憑著身體的碰觸來感覺、虛化,當我穿梭在空氣中浮游粒子上的光線(藝術家本人說是在空氣中打精油,靈感來自觀看舞台劇時,舞台上的塵埃在光線下顯得有
一種特殊的質感),一切都如此奇幻不可思議,好似來到一個完全不存在的空間。我一直記得當時的聲音如同掃描器、印表機令人不安的來回播放,對我產生一種感官上的反應,我無法說明。那樣深刻的身體感受至今我還能記憶。

然後,這三個小時中,聽著陶亞倫緩緩說著自己的創作歷程,甚至我更認為這是他的生活哲學。他總是以及為緩慢的創作來呈現,強調某種「身體經驗」的極致狀態和科技之間的對話,緩慢大概是對科技的速度與標準化的一個反思。「公共藝術對我來說是一個維生的工作,美術館才是玩真的。」用玩真的來形容自己創作的態度,可以想見這是一個多麼沉
浸於創作這件事的藝術家。

「影像即時,過了那個時間的影像就不重要了」所以陶亞倫的作品有一個很大的特色是所有的作品都要在當下被完成,不被複製,也無法。只有在與觀眾接觸的那一刻才有意義。在他2003「意識真空」個展中,利用高倍率顯微鏡將當下空間放大數百倍,觀眾帶進展場的任何細小物質,灰塵、泥土、菸灰等等都被放大到這個空間中,與觀眾進行對話。原本
針尖般的物體放大到整面強似乎可以吞噬了你,或許在這樣的經驗中,人會去思考介入空間和被環境包圍之間的關係。「作品應該還原到空間與觀眾為主體,作品得從人的身體去感應而非思考」。從他這句話當中,可以更加確定他是多麼在意人的身體經驗,畢竟,身體是不會說謊的。

討論到科技藝術,科技對他而言,他提出一個很重要的想法,「科技是人身體的延伸」,科技是能量的再開發、適切的利用,所以他一再強調他的作品沒有反對科技,只是用適當的技術適當的表達時,呈現的就是這麼樣緩慢的創作出來。他希望能以東方人的角度來看科技藝術。在此他也提到莊子的《機心論》,如果人過分依賴科技,就會產生機心,太過
注意結果而忽略了過程,所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莊子並非反對科技,而是重新審視科技,這與他的觀念有了呼應。

科技和藝術本來就是同源,一樣都是一個求真的態度,而藝術本身不就是一個態度嘛?可是他又很在乎的一點是,人類的身體兩萬年來都沒有甚麼改變,但是科技在近一百年飛快的發展,甚至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改變人類的生活,人的身體真的能趕上科技進步的速度嘛?至今,媒體的發展更是對人的身體經驗產生一個很大的斷裂,媒體用一種先入為主
的觀念、或是自己的角度把事件強迫性的放到觀眾面前,人經由媒體來體驗這個世界,太過依賴視覺得經驗,使得身體經驗喪失。他的作品大多以身體經驗為出發點就是想提醒人類在媒體如此發達的時代,人類的感覺千萬不要被媒體所統治。

談起他的創作歷程,他說他總是在批判自己的作品,甚至覺得自己處在一個自溺的情緒裡,「脫離別人口中的自己,因為聽太多別人對自己的評論容易讓自己的作品變成別人期許的樣子而非自己本身。」所以他無時無刻都在面對自己,自己面對自己的抽離,「藝術創作是這輩子最大的福報,因為藝術家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出家人外第二種得無時無刻面對自
己的人。」

陶亞倫創作的前三年都在玩影像,這一年開始玩光,他強調所有的東西都在流變,科技汲汲營營的在捕捉時間,然而時間並不被留住,這只是一種安慰,自己欺騙自己的手法,由科技創造出虛構的長久,並非真實的。甚麼是最能表現當下呢,所以他開始討論光,光是最能表現當下的。光是無時無刻都在改變的一種最明顯的介質,在一個地方待上一天最明
顯的時間流是就在光影的改變,這讓我想起王雅惠那件光線在那個變動的白色空間裡流動狀態,那一種陶亞倫所謂的古典美學的靜匿感反而更能觸動人在這個空間裡的細微反應,一點點的變化都讓人敏感的產生情緒。

1 則留言:

Leslie 提到...

精彩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