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15

轉移陣地 5

昨天夢見母親的病房一直換來換去。
是一種怡然自得的轉換,完全不受空間影響的美妙。

夢裡,醫院沒有以往那種由負能量聚集起來難以言喻的悲傷。
夢中的母親留著我一直叫她留的短髮,那個短髮在我剪了短髮後我一直持續要她去剪,但她怎麼也不肯捨去留了好幾年的長髮,直到開完刀,知道自己也留不住頭髮了,也或許她真的真的認知捨不得只會困住自己。
就趁著我離開醫院去看牙醫的偷偷跑去剪短了。
那是我最喜歡的她的樣子。
那個髮型她曾經在現實生活中維持了兩個星期,
兩個星期的面容在攝影機裡永不消去。
我只要一想起她,眼前浮現的也仍然是dv帶裡的那個模樣,
一點都不像個病人。

夢裡很難解釋情節,只有一個個的畫面。由一個個特寫和中景所組成。
短髮的母親屈膝坐在病床上和我閒聊,病房裡只有我和她。一如過去幾個月熟悉的場景。一樣在聊日常瑣事,卻是那些我們平常不會多談的事,
平常為了讓她放心我總是跟她說我在畫畫,念書,準備展覽,
以後會乖乖去設計公司上班之類,虛構出未來充滿希望,我不曉得這樣好不好。
只是她從不知道我經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存在著巨大的分裂和焦慮。
不過那種起伏的心理狀態在最近已經慢慢融入我的生活中,
我學著不再抗拒而納入自己體內。
慢慢去了解那些情緒去慢慢打破它們。
等到我已經能夠完全克服這些那些,
我也該能誠實告訴母親我所戰勝的一切,如說一個遙遠的故事般。
但我誠心希望她能比我早戰勝我們各自擁有的困境。

夢裡充滿和諧的笑聲,平和到死亡都無法吞噬我們所擁有的快樂。
一定有一種生活是該這樣子的。
那裡不會有逃避、恐懼、抵抗與比較。
是該撇去日常生活中無盡的數字的。


從醫院回家會經過和平東路,在那條大馬路上,有個佬爺爺,穿著肉色衛生褲,
奮力的從斑馬線的左邊走到右邊,再從那個點90度轉向正是紅燈方向。
他喘得都停不下來了,直到紅燈綠燈已經輪流交換不知道幾次了他還沒走到目的地,他的速度在這條路上形成一個奇異的景象,而他的執意前進讓我停了下來。
明明旁邊有著一座座的距碼他也不休息,大搖大擺卻又搖搖晃晃的穿梭在禁止前進的紅燈馬路上,兩旁是飛車衝過,他就像是個隱形人或不存在這個世間的人,
小綠人身上的倒数對他一點意義也沒有,時間的逼迫一點也不影響他。
相較之下,從他身旁急急忙忙的經過的車流顯得愚蠢。
突然想到某一部電影還是書裡的情節:

一個老婆婆住在一間沒有廁所的房子裡,每天她都得到公園上廁所,
但她從家裡走到公園需要走5個小時,再從公園走回來也要花5個小時,
醫生囑咐她一天要睡12個小時,所以她每天就這樣為了上廁所而活著。
還是為了那剩下的兩個小時而活?


今天在一間店的牆壁看到一句話
「如果每個人都能自覺平凡,那就平安了」
要徹底真正的自覺平凡,那也真的是不凡的了。

每個真正的藝術家只是比一般人要早發現自己的平凡。
世界直到死亡逼近才能接受這輩子所慌亂追求根本於無。
大概也只有體認自己平凡如一塊石頭才能一筆一畫安安穩穩的誠實的
把自己所聆所聞所觸碰的每一部分挖掘出來,不帶機巧不帶欺騙。
蔡明亮的電影亦是,歐姬芙的畫亦是、bill的影像亦是,
簡單真實不凡得令人動容。
大概又是一種「見山又是山」的邏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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